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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thly Archives: April 2025

野男孩

野男孩 保罗·科涅蒂 Paolo Cognetti 章尹代子(译) 9787020109647 连着又读了一本保罗·科涅蒂的书,是他的一本算是纪实的随笔吧,讲的是作者本人远离尘嚣在山中度过的一年。讲山里的四季变化,认识到的人,交的好朋友,山里的动物,当然还有他在山里养的一条狗。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中译的书名叫《野男孩》,男孩在哪里? 依旧是比较淳朴的文风,可以让人静下心来慢慢读下去,也不会觉得作者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少数人才做得到的生活的趾高气昂。但同时也并没有很多让我觉得过于羡慕的地方,因为我觉得想要过上或者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问题不在于在哪(这些看似只能在山里达成的事情,在城市里也可以),城市里也可以找到让人感觉安全、熟悉、可以安静下来的地方,只要不工作不996就可以了。另外,给这本平平的小书加分项是陪着保罗·科涅蒂的狗。 他热爱梭罗,并引用了梭罗的话:“我到树林子去,是因为我希望自己有目的地生活,并且只去面对生活中的基本事实,看看能不能学会生活要教给我的东西,免得我在弥留之际觉得自己虚度了一生。我希望自己与世无争,除非出于万般无奈。我想深入地生活,汲取生活中的全部精髓。像斯巴达人一样坚强地生活,摧毁一切不能称之为生活的东西,用宽阔的手臂将其割裂并丢弃在地上。我要让生活处于区区一隅,使生活条件降到最低限度。如果说我的生活被证明是毫无价值,那我想把所有的痛苦勾勒出来展现给世界;如果相反,我的生活是崇高的,那我想通过体验来了解它,并在我的叙述中解释它。” 为什么我对这段历史如此感兴趣呢?因为我需要告诉自己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我身边的景色,如此纯粹、原生态,有树木、草地、小溪,实际上都是几个世纪来人类的劳动成果。这是同城市一样的人工景象。如果没有人类,这片土地也不可能是现在的模样,不会有溪流,也没有高大的树木。即使是我躺在阳光下的牧场,曾经也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被树干和树枝、苔藓覆盖的石头和树林下厚厚的杜松、蓝莓和错综复杂的树根覆盖,密不透风。在阿尔卑斯山上不存在真正的荒野,因为人类存在的历史十分悠久。今天处于一个废弃的时代:有些地方遭受文明的死亡。对我而言,我为在被灌木吞没的废墟中发现一棵在很久以前播种后成长的树而欣喜。但这不是我的故事。我梦见狼和熊能够重新回到这片树林,我的根不在山上。同样,对大山来说,摆脱掉人类于它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现在我望着天空,羡慕云朵能毫不费力地从一个山谷跑到另一个山谷。我感到自身的愚蠢与自大,因为一个愚笨的游戏陷入如今的境地: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找到其他的路而迷路,为了看看远离所有人时会思念谁。我待在山上的想法是:只要在山上待得足够长,某个时候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种转变是不可逆转的。相反,我比之前的我更具有爆发力。我学会了砍柴,在暴风雨中生火、做汤,在菜园中播种和收菜,用山里的野菜做饭,挤牛奶,打包干柴。可我还是没有学会独处,这是每一位隐士唯一真实的目的。在独处这一方面,我仍如第一天上山一样。虽然双手的皮肤变得更加厚实,身体变得更加强壮、更有抵抗力,但我的精神并没有变得厚实和坚定,相反它总是脆弱多病。孤独不只是树林里的小屋,它更像是一间挂满镜子的小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到无数个自己扭曲、怪诞的身影。我可以摆脱除了孤独之外的一切,却没办法摆脱孤独本身。为此,我躺在石头上,宣布这次冒险的失败。 本书还有一个特色是配有一些插画(亚历山德罗·桑纳),看上去像是儿童插画,但是也不难看。

山上的恋人

山上的恋人 保罗·科涅蒂 Paolo Cognetti 章尹代子(译) 9787020185221 当年读《八山》小说的时候觉得蛮好看的,但是没想到后劲更足,特别是看了电影更喜欢了。这本《山上的恋人》也是同一位作家的作品,讲的也依然上喜欢爬山的人的在山上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在一个山上的餐厅,里面有一些工作人员和来访的人,书的标题的男女主人公是这个餐厅的厨师和服务员,当然这个故事不仅仅是他俩的故事。每个人包括这对恋人都有自己来山上的原因,他们在山下也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生活、家庭,但是他们仍然选择了山上的工作、山上的生活。这个餐厅之后,大家又短暂分开又在另一座山相聚,又是另一段山上的故事。最后男主人公决定盘下来他的他的恋人相识相恋的那座山上的餐厅,女主人公犹豫着不想去。 依然是淡淡的口吻,让人觉得阅读本身是一种陪伴/治愈,山中的生活那么吸引人吗,还是大家都只是在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人生。大家都在各自寻求,大山是一种选择。我觉得我的总结不如直接用书里的一些引用,我简单归类了一下。 但是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信仰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一个到了四十岁、没有家庭、没有工作的傻瓜,一个只知道追求“生活在让自己开心的地方”、坚信荒谬乌托邦世界的男人,算得了什么呢? 她对母亲说:“所有教育人们要自由和勇气的故事只对别人有效,对我是无效的吗?”母亲则回答说:“但你要知道,留下比离开更需要勇气。” 书上说,在阿尔卑斯山上攀登一千米,就相当于北上了一千公里。” “哦,是吗?” “是的。因为气候、植物群、动物群等因素。书上说,气候在海拔高度上的变化往往比纬度上的变化要大得多。所以即使海拔高度上只有些许的变化,都算得上是长途旅行。 我也认为,只有习惯了,人才能清理掉所有的情感,真正看清一切。感情是有色眼镜,它会欺骗我们的视觉。你听过禅宗关于山的说法吗?他说:“在参禅之前,对我来说,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当我开始修行时,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当我修行完成后,山还是山,水还是水。”我想你和我都能很好地理解这个小故事,因为我们赋予那个地方太多意义。意义就在田野、树林和石屋之间。当山对我来说意味着自由时,我甚至在吃草的牛群身上都看到了自由!但山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一堆石头,长满了草、有水流淌着。现在于我而言,山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丰塔纳弗雷达是由相同的现实和愿望创造出来的,在它的周围,群山独立地存在着。对于这些人类的梦,群山完全无动于衷。当人们醒来时,群山依然独立地存在着。 福斯托在某处读到过,不同于动物,树木并不能通过迁移至别处来获得快乐。一棵树,从种子落下的地方起,为了获得快乐,它必须始终扎根在那个地方。不管它是否能够存活下去,它就在种子落下的地方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不行,它就死去。食草动物的快乐,则在于追逐草。在丰塔纳弗雷达,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食草动物三月在山谷,五月在海拔千米的草场,八月在海拔两千米左右的高山牧场,然后为了秋天的小确幸,它们得再次下山,等待着下一次花开。狼遵循了一种不太容易理解的本能。桑托索告诉福斯托,没有人知道狼不停迁徙的确切原因、它们不安的根源。狼来到一个山谷,然后,也许是发现了丰富的野禽,也许是有些东西阻碍了它得到满足,在某一个时刻,狼会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留在那里,离开,去别的地方寻找快乐。它们穿过新的树林,越过下一个山脊,跟在母狼的身后,追随狼群的叫声,或者一些并不那么明显的事物。“高唱一首年轻世界的歌。”就像杰克·伦敦写的那样。 “但是你看,在丰塔纳弗雷达,我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 西尔维娅没有回答。在平原生活了一个月后,她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有时候,福斯托也有这样的体验,当你住在那里时,你会以一种方式想念群山;当你离开时,你又会以另一种方式思念它。如果从远处看,现实会淡化成这样的形象:森林、房屋、田野、溪流、动物和人变成了一个三角形,山顶有雪,那是北斋画中地平线上的富士山。

米兰女孩

米兰女孩 多梅尼科·斯塔尔诺内 Domenico Starnone 狄佳(译) 9787532794782 故事讲的是主人公小时候喜欢一个很posh的女孩,几乎是远远地欣赏,但是女孩意外死了。同时还讲了很多小时候和外婆的互动,外婆超级溺爱这个主人公。长大以后,也没有特别大,大概是大学生的年纪,主人公学的是语言类的,也交了女朋友但是偶尔也会想起米兰女孩。主人公从外婆身上学当地的方言(作为课程学习的一部分),然后突然发现那个小时候的米兰女孩是那不勒斯当地人,以前以为她是米兰女孩只是她出身读书人家讲话没有当地口音方言而已。 米兰女孩的回声,我可以通过研究、通过练习把它们有序排列起来,给它们一种适当的、持久的形式,对于寻求试炼的人来说,那些回声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但我外婆那些拥挤的声音却无法被还原成任何美丽整洁的书页,文学退缩了,字母退缩了,标音法也退缩了。我觉得,有那么一刻,说话的不只是她,还有她的母亲、她的外祖母、曾外祖母,她们的那些词语,似乎来自巴别塔以前,那是关于大地、植物、体液、血液、工作的词语,是她曾经劳作的词汇,是关于儿童和成人严重疾病的词汇。 没有当地方言口音就觉得女孩很posh,就觉得她是时尚之都米兰来的。这样的设定蛮巧妙的,一方面印证了《我的天才少女》里面的描述(不成为庶民从不讲当地方言开始),怪不得有传闻说小说的作者Domenico Starnone就是Elena Ferrante本人。另一方面,把文字和语言的意义表达了出来。书里面有一段写到要寻找正确的文字语言来记录。 就在我最后一次长身体的发烧中,是外婆再一次帮了我一把,通过生病和死亡帮了我一把。她离开人世之后,我就彻底失去了任何成大事的动力,即使几十年后,当我重新开始写写画画的时候,我也只有激情,不剩期待。我已经知道了,我们活着时产生的那一点点鲜活的东西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符号们先天不足,在评论和沮丧之间摇摆不定,其实这样也好。不过,我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小的托辞,直到今天还在用:找到贴切的词能够带来快乐,即使只是当下看起来贴切,过后并非如此;写字本身能够带来令人震撼的快乐,即使只是夏天在石头上用水写字,而且,谁会去在乎什么共识、真实、虚假、散布是非或播撒希望的义务、持续时间、记忆、永垂不朽等等。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这种快乐是脆弱的,那些真正重要的事,尽管滑下去了,也挣扎着想要重新上来。几十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现在,我要去写莱洛、尼娜、曼努埃拉·保奇洛,尤其要写外婆,但之后我又放弃了,转而选择那些在我看来更有深度的东西。当然,比如马塞尔·普鲁斯特,他就在《追忆似水年华·所多玛和蛾摩拉》中重新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外婆。可我的外婆,连曼努埃拉·保奇洛的奶奶都敌不过,更不要说普鲁斯特的外婆了。我在纸上写,还没写几行就心灰意冷,重新收起来了。 这次之所以决定再次尝试,是因为我最近在确凿的幻觉间又看到了她——驼着背,长着菜椒般的鼻子,身材非常矮小,在一本已经细心写好的小册子里瞥见了她,那本小册子薄薄的,就像她本人:我心说,只要在字与字之间加上空格,在这里和那里回车,再给章节编上号,就足够了,这样就完成了。于是我就开始打草稿,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早晨,起点就是她留在我记忆里的那两三件事,在人物心理、故事、优美语言方面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最后的反转,书名是米兰女孩,真正的主角其实是外婆。从这两者之间的切换,的确把一篇小男孩单相思的很浅的故事升华了。其中交织了主人公成长和认知转变的过程,也把内容放到了更广泛的范畴。虽然我可以relate,甚至阅读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想到自己的外婆奶奶(以及她们讲上海话的样子),甚至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也已经老去),但是还是觉得小说的结尾过于煽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