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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江城

River Town

何伟

Peter Hessler

李雪顺(译)

B00AJFW7I4

这是一本很早以前老外来中国做志愿者去涪陵教书经历而成的纪实。我一直以为它是一本类似于那个美国人写的普罗旺斯一年的书,心中蛮抵触的。真的读了之后才知道误会了,这真的是一本好书,更甚者我觉得何伟更是个好人。作者在书中,非常客观地描述了二十世纪末在中国内陆的样子,他可以一针见血地看出中国的问题,同时还可以不带偏见地为这些问题的存在不平、疑惑、找到一些合理的价值。

从一个美国人的眼光来看中国,我很惭愧很多地方,作为中国人的我还没有他看的明白。从这个美国人叙述的过程中,我觉得收获颇丰,也想到了很多。我以前一直把资本主义当作共产主义的反面,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只觉得它好,从来没有想过它的不好。现在慢慢看出来了资本主义的不好,但是为什么这些不好的结果在中国更甚于美国呢?因为美国更多元的思想,就算实行资本主义也知道它只是生活里的一种方式(不是唯一的),衡量人生的方法有很多别的选项(家庭、艺术、宗教、政治等等自我实现)。而资本主义在专政国家则是一路横行成为了唯一的标杆,这种唯一性的狭隘也正如我之前一直以为的“只觉得资本主义好”是一致的,说到底我作为个人也并没有逃过这样的思维黑洞。

近几年在美国沸沸扬扬的关于艺术作品的政治正确,没想到作者在那么早已经体会到了。他提到当时美国的文学政治化(要多元的政治正确)和中国的(一切被用来解读为特定的政治思想宣传)。

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起来。令我高兴的是,高笋塘的人喜欢我,愿意维护我。但我觉得,我太冷酷太小气,而这完全没有必要。这件事情令我自觉十分尴尬,我在普林斯顿和牛津大学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我竟为了一点点理由非要跟这个四川擦鞋匠争个你输我赢,直至当地人说他没有文化方才罢休。我知道,他的骚扰并不针对我本人。我还觉得,我应该对他充满同情,因为他对我的刻薄来自其他的压力。

我个人觉得这本书最好看的地方是前面四分之一和最后四分之一,中间的略显平淡。我的阅读体验在这一前一后的地方非常特别,这是为数不多的我无法在地铁上阅读的书。不知道为啥,在地铁上读的时候我老想哭,简直读不下去,但是很奇怪到家读了又觉得平淡了起来。我觉得最让我情绪激动的,是作者和当地人发生矛盾的两段:一个是和擦鞋匠吵架,还有一个是临走前拍摄的时候。试想他们是外国人,可以把这个当作是中国人对外国人的反应,不行了还能一走了之。但是我觉得很想哭,一就是我不觉得这是针对外国人的行为,中国人也会有同样的遭遇;二甚至是恐怖的点,他们还会把对中国人的不公反应伪造成对外国人的对立(好像一旦把事件打造承外国人对立就有理了),只要说是针对外国人(还是假的),中国人的被不公对待就可以被撸平了吗?书里正好覆盖了香港回归的时间段和情节,现在看来更是唏嘘。

最后摘抄一些原文。

我坐在教室的后排,听着他们在受教育过程中所得到的矛盾百出的各种观念。革命当然好 ——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毛泽东是个英雄,有了长征才有解放,这因此成了中国历史上最为辉煌的一段时期。而反革命是不好的 —— 天安门广场上的抗议者、各种运动的支持者,任何意在挑起变革的东西都是不好的,是反革命的。要忠于革命,就应该安于现状,支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 这样你才能保持革命性。

在我看来,这种对公共事务的疏离是如此彻底,恐怕无法把它简单地归咎为“后解放时代”的社会模式。过去的五十年教导人们不要参与公共事务,可在一定程度上,共产主义建立的基础却是中国传统的集体主义思想,这种思想形成的社会模式维持了几百年的时间。这样的特征很难描述,尤其难以说清楚它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我的学生们经常写道,中国人是多么具有集体意识,这鼓舞了人们在社会主义的道路上互相帮助,而个人主义的美国人则走上了自私自利的资本主义道路。

这跟中国作家鲁迅的话十分相似:“记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压死了;只有记性坏的,适者生存,还能欣然活着。”

令人难过的是,有些人无法在观看了这样的戏剧表演后一笑了之。毫无疑问,这场表演具有滑稽的成分,但书读得更多、头脑更聪明的张书记他们却时时刻刻听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们:我应该大笑吗?真就那么好笑吗?是不是有违规又危险的因素存在?从这些方面来说,这才是我对这个制度越来越憎恶不已的地方。错误和谎言我都可以忍受,但我不能原谅幽默感的彻底丧失。一旦没有了笑声,中国也就成了个阴森凄冷的地方。

《堂·吉诃德》表演接近尾声,威廉·杰斐逊·福斯特又一次改变了航向。站在全系师生面前,他大声地朗诵起他自己写的总结陈词:

堂·吉诃德回到了小面馆,桑丘回到农村养猪筹集学费,满心希望有一天能够拿到牛津大学的学位。与此同时,堂·吉诃德自学成才,拿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士学位。后来,这两个疯子来到中国当上了英语教师,同时也成为涪陵名号最响亮的“雅虎”。

他朗诵的语速很快,干部们一句也没有听明白。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了我和亚当一眼,看我们是否听清他说了些什么,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这样,那场戏演完了。